鲸向海,鸟投林,不可避免,退无可退

【巍澜】姗姗来迟

warning ooc,清水无差,很多私设,一个拿梗拼起来的文

给 @慕良珺 太太的一把刀写的前后文

 

00

小鬼王从黄泉里探出头,清凌凌的月光从厚重的云层中漏下一缕。

他试探着伸出手,扑了个空。

 

01

昆仑入轮回的那日,沈巍从凡间抱回一坛酒。二十年的梨花烧,粗陶罐子里盛着,顶上拿泥封着,还盖了张红纸,就埋在昆仑山的皑皑白雪下。沈巍蹲在树下闷不吭声地刨坑的时候,大庆蹲在一旁看着他,崖上的风疾了些,似要把人掀翻下去。

还是早些时候,沈巍指着树上红彤彤的果子问是什么,昆仑就手摘了一个,袍子上蹭蹭就递给他:“野果子,好吃。”

那玩意又酸又涩的,沈巍却还是眯着眼咬着牙吃完,舌头都要麻了。他俩一起把核埋在土里,等着来年结果子。按道理讲他们种下的该是棵果树,只不知为何一个劲儿的蹿个头却不结果子。

昆仑在某个晴朗的午后站在树下仰头打量着叶子,沈巍不知他在看什么,也跟着在边上仰头站着,大庆蹲在地上也保持同一个姿势,看了看沈巍又看了看昆仑,默默张了嘴,等树上掉鸟下来。许久之后昆仑才幽幽开口,怕不是他们种下的种子早就死了,这是不知道哪里飞来的鸟胃里没有消化的别的树种。

 

后来那棵树越长越高,刺破云端,一副要长到天上去的样子。

 

02

“别板着脸,小美人笑起来才好看,”昆仑走的前一天叫来沈巍,指着昆仑山的雪顶说,“等这棵树长到山那么高的时候,大概时间就过了一半了,等它长到天上去了……”

后半句被沈巍抢了白:“那你就回来了吗?”

“啊?”昆仑打了个马虎眼,“是、是吧,所以你要好好照看它啊。”

沈巍重重点了点头:“小巍知道的。”

“傻孩子。”昆仑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,背过手迎风而立,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。沈巍安静地在他身后站着,疑心他下一秒真要同山下那些纸卷里画得那样随风而去,他忍不住又往前跨了一步去抓昆仑的手。

 

从前在黄泉里,纵使是小鬼王,沈巍也从不敢胡闹。鬼面总是讥讽他,以为端着一副清高模样,就不是天生下贱的鬼族,就能同鬼族划清界限了。

后来他跟着昆仑,学仁义礼智信,也学着怎么掏鸟窝,怎么在夏天的时候挽起袍子下河去摸泥鳅。

昆仑君说了,神的日子这么长,总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。

 

可是他还没有学会,怎样给自己找点乐子。

 

03

“走吧,回家。”昆仑抓住沈巍的手。

风从发丝间传过去,沈巍听见昆仑的声音:“听话,小巍。”

 

沈巍半梦半醒间在床上蜷成一团,疼痛由身体内部爆发,仿佛骨节生生被打断又拼接起来,筋脉缩成一团又被强行抻开,没有任何能够缓和的办法,只能生生熬过去。

他蓦得想到昆仑那日疼得煞白的脸,竟觉出两分暗喜。昆仑强升他神格受的痛,如今他也能摸到些门道,如此这般也算离他又近了一步。

 

疼醒了便再也睡不着,索性不睡了,哪怕出去草丛里抓两只蚂蚱,也好过硬咬着牙捱过这苦楚。

明明已经自顾不暇,却还要分神去想那个去了轮回的神,想他过奈何桥饮忘川水的时候,前尘往事都被擦去,会不会有一点难过。

他想,如果哪一天,他忘了遇见昆仑那晚的月色,定是要难过的。


大庆在窝里翻了个身,沈巍挠了挠他的下巴,披着外袍坐在草堆里。已是初夏,草茎上结了露水,伸手一拨拉,水珠便滑落下来,隐没在泥土里。沈巍起身回去拿来一个陶罐,蹲下来一株一株的拨拉,等到天开始蒙蒙亮,大半的露珠都蒸发了,也不过攒了半罐。

小心的把水煮开泡茶,咂摸了两下,倒也没觉出同往日有什么差别,瘪了瘪嘴,转头去给大庆准备猫粮了。

 

04

沈巍每年有一半的时间要守在黄泉压住大封,剩下的一半时间便带着大庆四处游历。昆仑是上古最后一个神,但创始之初,万物皆有灵,说不着哪天就能遇上一个已经活了千年万年的散仙。

昆仑还在时曾带着沈巍偷村里的红薯,偷了还不走,就在路边捡玉米杆子生火给烤了吃,老头一巴掌呼在昆仑脑袋上时他还笑,伸手又扒拉出来一个烤的焦黑的红薯递上去,嬉皮笑脸的:“给您老留着呢。”

沈巍在一旁看着,拿着金黄软糯的红薯不敢往嘴里送。

昆仑招呼他叫人:“小巍,快叫爷爷好吧。”

沈巍乖乖张嘴,就看昆仑脑袋上又挨了一下,不禁缩了缩脖子。

老头在他们边上盘腿坐下,等着昆仑给他把红薯掰开吹吹凉递过来,手往沈巍一指:“这小子是个好苗子,不如让他跟着我。”

“您老不能这样啊,我好不容易捡到的小美人哪能跟着您啊不是。”昆仑作势要把红薯抢回来,“您再这样我走了啊。”

 

后来的沈巍已经尽最大可能的避开了当年昆仑带着他走过的所有路,不想却遇上正巧途径昆仑山的前辈。同所有的长辈一样,神仙也不例外,日常的寒暄仿佛出自同一本教材。

“又长高了,越来越标致。”

沈巍礼貌地笑了笑,乖巧地问好。他那时的年纪以鬼族来说还太小,还没有学会把什么都掰开揉碎了咽下去,轻易就被下一个问题击败得溃不成军。

“怎么就你一个人?昆仑呢?”

“昆仑君,”沈巍愣了半晌开口,把不小心泄露的哭腔藏好,“他有事出远门了,要很久、才回来。”

 

05

沈巍坐在昆仑经常坐的那块石头上,眼眶通红。大庆乖巧地去拱他的手,沈巍还是坐着不动,但好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给他顺毛。

“去看看他吧,好久没见了。”大庆说。

草里的蝈蝈跳过来又走开,沈巍依旧没动。

“去吧,我们很快就回,没事的。”

“真的吗?”声音里全是小心翼翼。

“真的,我们去看看好不好?”

“那……”

“去吧去吧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沈巍从石头上跳下来,把大庆抱在怀里,“只看一眼就好。”

“嗯,就一眼。”

 

沈巍在容貌上做了手脚,又去山下买了身他从不曾穿的白袍,这才抱着大庆往凡间去。一人一猫从山巅往下跳,浮光掠影的景色从眼前一闪而过。除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,万籁俱寂。

大庆被沈巍严严实实的抱在怀里,除了坠落带来的失重感,只听见沈巍擂鼓一般的心跳。

 

他们落在城外时已是傍晚,赶进城天已经黑了大半,似乎赶上了什么庙会灯节,四处悬挂着灯笼。街上熙熙攘攘,是同昆仑山完全不同的景象。

大庆从沈巍怀里探出头,挣扎着跳到地上,一不留神就蹿出去老远,在卖炸鱼虾小鲜的摊子前徘徊。想起能给他付钱的沈巍的时候,一回头才发现,那人仍在原地,冲他招了招手。

黑猫蹲在原地扬了扬下巴,沈巍还是那样平静地站着,又招了招手。大庆气愤地甩了下尾巴,老老实实地往回走。

 

沈巍蹲下来摸了摸猫脑袋,轻声道:“走吧,我们回去。”

 

06

街市上人来人往,孔明灯飞向半空,载着蜡烛的纸船点亮河道,沈巍蹲在地上同黑猫对视:“走了,咪咪。”

黑猫长长的“喵”了一声,这里人多嘴杂,他不适合开口。

“不,我没有看见他。”

猫细长的瞳孔收缩了下,下一秒乖巧地跳进沈巍怀里,任由他抱着走。

 

沈巍又把酒埋了回去,大庆装模作样地在旁边嗅了两鼻子:“是不是酸了?”

“没有。”沈巍把土填回去,小心压实,起身拍了拍手,带着猫往回走。

黑猫安静地跟在后面。

“我那天没有看见昆仑君,他在那条街最南边的地方。”突然起了风,沈巍把晾在院子里的果干收到厨房,又把窗边的书收到避雨的地方,这才倒了杯水润了润喉,“我只是在想,他走的那天,身边一个人也没有。”

大庆跳上桌,胡子一抖一抖的,正想一爪子打翻沈巍的茶水,就听得他下一句。

“我想,我还可以,再等一等。”

 

等什么,等多久,沈巍没有说,他便也没有问。

 

07

后来大庆修为又高了一些,便被沈巍送到了凡间去护着变成了似乎碰一爪子就会碎的昆仑君。毕竟肩上只有一盏魂火压着,昆仑的命格总还是轻了些,幼年时常被些不干净的东西缠着。大庆便每晚蹲在他的床头替他守着,将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扯碎塞进胃里。白天窝着不动消化那些污浊之物、没精打采的黑猫,遇上总是戳着他说“死猫”的昆仑的时候,都很想伸爪挠死现在这个愚蠢的凡人。

想想他打不过沈巍,还是算了。

 

可是沈巍从未出现过。

还是应该先挠他一爪子的。

 

08

大庆不知道,他后来其实见过沈巍许多次。

是递给过他一只纸鸢的手艺人,画得极精细的老鹰,牛皮筋做的绳,飞得高又结实;还做过书院里拿戒尺打他手板的先生,一下两下毫不留情,抽得手心通红;也在路边给他拿糖浇出一只龙,糖硬硬的,含在嘴里许久才化,嚼起来卡啦卡啦响;最不济,是城楼上瞥见和小姐同游的他,或是在城门楼遇见一身铠甲领军出征的他。

 

沈巍从不敢离得太近,他害怕靠的太近就会忍不住一直在那人身边呆下去。而破坏了同神农的约定,他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堪设想的后果。

轮回会怎样他并不在乎,苍生会怎样他其实也不关心。

可是昆仑在乎,他从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,却把一草一木、一沙一石都搁在了心里,那个脊背永远挺得笔直的人,身上不知压着多重的担子。

更何况现在,昆仑也是这芸芸众生里的一个。

沈巍必须在乎,也必须关心。

 

09

但是赵云澜,赵云澜是他自己撞上来。

是他来龙城大学查案一定要认识自己,是他先偷亲的自己,是他死皮赖脸的非要邀请自己吃饭,是他胃疼坐在路边让人不得不照顾他。

都是赵云澜先起的头。

这样是不是就没有关系了,沈巍想,我只是、这只是,顺其自然。    

 

他从来不想当什么神,可是昆仑君给了,他便得接好了。

沈巍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,他想,他能够见昆仑了。

 

10

门铃的电池耗尽了,呜咽了两声彻底偃旗息鼓。赵云澜用力砸了两下门在外面嚷到:“老婆开门,我回来了。”

 

Fin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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